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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五六章 二說往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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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今日來,只是為這道歉?”

“是,也不是。”嵇紹手指捏住她推過來的那杯茶,卻沒有喝,仍舊用著那略帶沙啞的嗓,道:“我來是想告訴你,當年之事……”

嵇紹不是一個心機深沈的人,相反,四年前的他還是個單純的少年。才剛離家闖蕩江湖,空有一身武藝,卻無多少經驗。

後來他來到建安城,聽聞城中有一聲名顯赫的少年,年不及若冠,卻是驚才絕艷,好奇之下,便在一夜晚前往府中一探究竟。

這一探,便結實了兩人的友誼,也讓嵇紹在此後的四年裏,飽受精神的折磨。

四年前兩人交好的那段時間恐怕是嵇紹過的最充實最愉快的一段日,彼時,他們曾一起在建安城中吟詩作文,一起比劍論武,一起去游山玩水,那時正是年少不知憂愁的歲月,他一直知道晏江聰明絕頂,智謀超群,朝中亦也有不少人想要拉攏他,但晏江通通都拒絕了。

私底下,晏江也會做一些很古怪的事,有時候也會讓他幫忙辦幾件事,但他對這些從來都沒有去深究過,他付出滿腔的信任,以為他們能夠一直做一輩的好兄弟,以後天南地北四處游覽,卻終是沒有想到,這一切都是刻意為之,都是他自以為是。

晏江當初到底有什麽目的,他根本不清楚,但是那時候他幫晏江送過信的那些人全都死了,朝中有不少大臣都被清洗了一番,朝廷中一度動蕩,而大理寺審問的時候,判罪的那些證據,也都是他幫晏江放過去的。

那時候他還是相信晏江的,只是覺得有些不對勁罷了,朝中一動蕩,建安就不算多太平,他本要喊上晏江一起到江南去,卻沒想到,在那一晚,他就被一下打進了地獄。

彼時他對晏江有了一點點的懷疑,路上便尾隨著他去了一個地方,偶然間聽到了一部分計劃,震驚之餘,他便悄悄退了回去。

晏江的具體謀略他不是很懂,但通過晏江暗底下的暗樁他還是了解了一部分消息,趕在那人被殺之前救下了他。

這樣做其實已經是破壞了晏江的計劃,嵇紹也不是沒有愧疚,但他不願意晏江那樣鐘靈明秀的人一直在暗地裏擺弄這些謀略,這會讓他有一種被隱瞞被利用的感覺。

救下那人之後,他本來要去找晏江解釋,明這件事,卻沒想到,就在那一晚的大雪天裏,晏江毫不隱瞞的承認了一切都是利用他的事,甚至嫌他破壞了計劃,對他拔劍相向。

他不敵晏江,縱然兩人平日切磋,取長補短,他也依然不是晏江的對手,更何況他還有那麽多手下。

嵇紹當初幾乎是要瘋狂,那麽久的相伴,惺惺相惜,一直以來的交情,一招翻盤,被背叛的感覺就像烈火一樣燒遍他的全身,讓他的理智半點都不剩。

那一晚上,他幾乎要流了半身的血,但是晏江卻又替他醫治好,只是言語之間不再是以前的感覺。晏江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溫和,他的眉眼笑意還是那麽輕柔明快,可看在嵇紹眼中是那麽的嘲諷,就像是被人深深的踩在雪地裏一樣。

嵇紹撿了半條命提劍離開建安城,恨意支撐了他四年,他傷好恢覆之後,也曾打聽過晏江的消息,得到的結果卻是他已經消失了,不知去了那裏。

於是他便遍訪大江南北,終於在金陵城又一次看到晏江,那時晏江重傷垂死,但生命力卻是極強,嵇紹忍了許久,才沒下手殺了他,只是在那後來,他再也沒在晏江醒著的時候出現過,他需要的是光明正大的報仇,不是暗地裏下手段。

後來他跟著消息也來了建安,陰差陽錯的又一次被謝錦叫去,那時候看見晏江的情況他不是沒有奇怪過,甚至怨恨的同時,也隱隱的有些擔心。

那些不清道不明的感覺讓他的情感都進一步扭曲,日以增生的執念時時刻刻的纏繞著他。

直到昨天晚上,他又一次見到晏江,看到他又一次親口承認是欺騙謝錦,那時候的憤怒直接就將他淹沒,不管不顧的就沖了出來,所以毫無疑問的又一次敗在了晏江手裏。

“你是,四年前你就已經知道他不是個好人?”謝錦聽完他的描述,面無表情的道。

嵇紹頓了一下,並沒有話,但他的神情已經表示了一切。

謝錦見狀,禁不住冷笑一聲:“既然你早就知道他不是好人,為什麽在金陵的時候沒告訴我,來到建安你也沒,現在一切都發生過了,你才來告訴我,你不覺得你的做法也太卑鄙了嗎?跟晏江所做又有什麽區別?”

嵇紹怔了一下,似是聽了她的話才反應過來一樣,本來就憔悴的臉色更蒼白了一些。

“嵇紹,我以前是把你當過朋友,我感謝你醫治過弈,也謝你之前救過晏江,但是事已至此,再談論也沒什麽意義,如今我已與晏江橋歸橋路歸路,他的事再與我沒什麽幹系,你我之間也不必再講這些了,想在我身上套他的消息也沒可能。”

嵇紹臉色又是微微一變,擡起頭看謝錦,卻見她已經站了起來,一幅送客的姿態。

他面色有些白,可能是精神太差,也可能是昨晚跟姬流火的打鬥受了傷,總之是完全不覆以往的狀態。

被破了其中的一點點心思,他亦也有些愧疚難堪,見狀,也不再這裏多留,朝謝錦歉意的一抱拳,緩步出了抱香閣。

丫鬟送人出門,謝錦在閣中望著外頭的雪地,忍不住擡起兩根手指捏了捏眉頭。

馬上就要過年了,她這邊的事卻是越來越亂。

***

下雪過後,天氣冷了足有三四天,直到十二月下旬,建安城才回溫暖和了一些。

周府上早已備好了年貨,每到年關,門外就排著一溜長隊,全是來送年禮的下屬官員,要不就是存心來巴結的。

周府上的主不多,謝錦也就幫著忙整理了一些。

雖然周夫人和周蕊蕊等人都要他們姐弟倆在府上住著,但她心中還是想帶謝弈回永昌街的,畢竟那裏才是她的家,周府上的人就是對他們再好,也不像是家中那種自由自在的感覺。

但是謝弈目前是這樣的情況,周段氏也還沒回來,她就是回了永昌街,也只是她和謝弈兩個人過年,冷冷清清,半點也沒有過年的感覺。既然如此,倒還不如留在周府了。

又過了幾天,眼看就要到年關了,建安城又下了一場雪,天氣也更嚴寒了,謝錦答應謝弈帶他出去采購年貨也終究沒有做到,每天只是蹲在家裏歇著。

自前段時間與晏江分開之後,她再也沒有見過他,也沒有在瑞王府那邊聽到他的消息,只知道朝中又有一個官員被下了獄,年後節日一過便要問斬。

謝錦估摸著這件事十有八九也是晏江整出來的,她看過豐元年的邸抄,大梁滅亡的最後一年,晏棋身為相國,為求力挽狂瀾,在建安城中軟禁了不少官員的家屬,以防他們拋家棄國逃到別處去。

這一舉動得罪了不少朝中大臣,最重要的事,他這麽做明明是為了皇帝和大梁好,但在謝安海那根攪屎棍的摻和下,硬生生的從功變成過,最後被大周皇帝一刀問斬了。

可以,晏棋真的是個很悲劇的人物,他聰明絕頂,謀略過人,又身居高位,一人之下萬人之上,只可惜他生錯了時代,偏在亂世,又偏在一個人橫生的地方。

先是有一個不長眼的皇帝,晏棋做了那麽多事,一個人撐著整個建安城的脊梁,又管政事,又管軍事,卻沒在皇帝眼中落的一處好。

再來他也沒有什麽好同事,單是一個謝安海在背後捅刀就夠惡心的了,當時的大梁已經是人心不齊,只有晏棋一個人,縱然他有通天之能,也不能挽救整個國家的命運。

要不是謝安海和一些和晏棋敵對立場的人從中作梗,以他們晏家人的聰明才智,只要想,就絕對可以重新得到新皇帝的信任,從而再登高位。

只可惜晏棋沒有在背後做好防備,才會被出賣,還導致的整個晏家滅與一時,那樣榮光不可逼視的士族,就這麽毀於一旦。

按照時間來推算,十三年前晏江也不過就是五六歲的樣,他能在那樣的情況下逃出來,肯定是沒少吃苦受折磨。現如今他要一一報覆,也是無可厚非。

只不過她不幸的成為他報覆路途上的一枚棋,才有了今日。

罷了,如今再想這些也是無用,他既然已經動手,這建安城只怕在平靜的表象下,已經是波濤暗湧。

又過了兩天,就在還有一周就要過年的時候,周府門前突然傳來了一陣喧鬧聲,不少下人都跑到了府外。

“外面怎麽回事?是又有來送禮的嗎?”謝錦在房中問道。

“不是,姐,是好消息。”丫鬟笑著道:“是段氏夫人從金陵城回來了,我們夫人才剛去府外迎人呢。”

“什麽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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